第七章 夜闖外門塔
(1/1)云闕城入夜后，燈火像被一只巨手掐滅，只剩外門塔頂層一點青光，在黑暗里一呼一吸，像一顆瀕死的心臟。我站在塔影里，黑衣融進夜色，黑火縮成一縷，貼在掌心，心跳與它同步——咚、咚、咚，催命鼓似的。
塔腳有十二名巡夜弟子，提燈執(zhí)劍，來回交叉。燈是符燈，劍是鎖魂劍，專門對付我這種“妖人”。我數(shù)了他們的步子：三息一回頭，五息一換位。第十二息時，最左側(cè)的少年打了個呵欠，劍尖垂下半寸，縫隙便露出來。我貼著墻根滑進去，像一滴墨滲進宣紙。
外門塔共九層，青石臺階盤旋向上，每一層轉(zhuǎn)角都懸著銅鏡。鏡子里照不出我的臉，只映出一團扭曲的黑霧。我伸手，指尖黑火輕觸鏡面，鏡面立刻蒙上一層灰，像被煙熏過的眼。燭陰在胸腔里嗤笑：“破銅爛鐵，也敢照我？”我無聲彎唇，繼續(xù)上行。
第三層，我遇見第一個暗哨。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，抱劍倚欄，眼皮打架。我蹲在她影子里，黑火凝成一只細手，輕輕捂住她的口鼻。她睫毛一顫，昏沉過去，劍無聲落入我手。鎖魂劍入手冰涼，劍脊刻著鎮(zhèn)邪符，我用指腹抹過，符紋立刻被黑火蝕成灰。劍身在我掌心化為一灘鐵水，滴落階石，嗤嗤作響，像一聲短促的嘲笑。
第五層，燈火驟亮。一名執(zhí)事長老端坐在案前，案上擺著宗門卷宗，墨跡未干。他抬頭，目光如鷹，卻在看見我瞳孔里的黑火時，瞳孔驟縮。他張口欲呼，我已近身，黑火凝指，點在他喉結(jié)。聲音被生生掐斷，只余一絲血線，緩緩滲出。我俯身，在他耳邊輕聲道：“大比請柬，放在哪里？”他顫抖著手指，指向案上木匣。我打開，朱紅燙金帖子靜靜躺著，像一塊剛割下的肉，燙得我指尖微疼。我合上匣，收入懷中，順手扯過卷宗——上面密密麻麻，記的是參加大比的弟子名單，第一個名字，赫然是沈硯。
第八層，塔身開始搖晃。下方傳來急促鐘鳴，巡夜弟子發(fā)現(xiàn)昏迷的少女。我加快腳步，黑火裹足，每一步落下無聲，卻留下焦黑腳印。頂層青光愈盛，像一柄倒懸的劍。我推門而入，風(fēng)從窗外灌進來，吹得案上燈火亂晃。室內(nèi)空無一人，唯有一方銅鏡懸于梁下，鏡中青光盤旋，凝成一只巨眼，冷冷俯視我。
“牧野?！辩R中傳來聲音，蒼老而平靜，是云闕宗主隔空傳音。
“請柬已取?！蔽覔P了揚木匣，黑火在指間跳躍。
“大比之日，生死自負?！?/p>
“我本就死過一次?！蔽掖穑曇糨p得像塵埃。
巨眼閉合，青光熄滅，銅鏡“咔啦”一聲，裂紋遍布，碎成齏粉。我轉(zhuǎn)身，碎鏡中映出我的背影，黑衣獵獵，黑火如翼。
我沿原路下樓，塔內(nèi)已亂作一團。鐘聲、喊聲、腳步聲交織，卻無人敢擋我。我如入無人之境，每一步落下，燈火自動熄滅。塔門洞開，夜風(fēng)迎面，我踏出門檻，回身一掌按在青石壁上。黑火涌入，塔身內(nèi)部傳來連綿爆響，像一串悶雷。我收回手，轉(zhuǎn)身走入黑暗，身后外門塔從底層開始崩塌，碎石與塵煙沖天而起，火光映紅了半個云闕城。
我站在廢墟之外，抬頭看天。烏云裂開一道縫，月光如刀，劈在我臉上。我展開朱紅請柬，指尖黑火掠過燙金，留下一抹焦痕。字跡清晰：三日后，宗門大比，生死自負。我合上請柬，輕聲道：“好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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