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千三百八十五章 最后景象
(1/1)蘇州城飄著細(xì)如牛毛的冷雨,青石板路上泛著幽光。葉軒的官靴踩過斑駁的苔蘚,繡春刀穗子被秋風(fēng)卷得獵獵作響。他望著朱漆剝落的門楣,葉府二字已褪成灰白,門環(huán)上纏著三匝枯黃的藤蔓,像極了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——父親被拖出府時,他躲在門后看見的最后景象。
吱呀——.
腐朽的木門裂開條縫,昏黃油燈映出張溝壑縱橫的老臉。老仆老周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燈盞,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:少爺...是您嗎?燈油濺在他青布衫上,燙出幾個焦斑,他卻渾然不覺,顫巍巍伸出布滿老繭的手。
葉軒喉結(jié)滾動,十二年來頭一次聽見有人喚他少爺。他摘下腰間令牌,露出內(nèi)里刻著的葉字:周伯,是我。話音未落,老周已撲通跪下,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:您可算回來了...老爺若泉下有知
葉軒急忙攙住老人,觸到他瘦骨嶙峋的胳膊,像握著截風(fēng)干的竹枝。跨進(jìn)門檻時,靴底碾過堆積的梧桐葉,沙沙聲里混著老鼠竄過的窸窣。正堂蛛網(wǎng)密布,父親當(dāng)年親手栽種的綠梅早已枯死,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樹樁。
書房...都被他們搬空了...老周抹著淚,引葉軒穿過側(cè)廊。木地板發(fā)出不堪重負(fù)的呻吟,墻面上有多處被兵器劈砍的痕跡,露出底下青白的墻骨。推開書房門的瞬間,一股霉味撲面而來,博古架歪斜著倒在地上,碎瓷片混著蟲豸尸體散了滿地。
葉軒蹲下身,指尖劃過硯臺殘片,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父親握筆時的溫度。突然,老周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:當(dāng)年老爺查出天順商號私販鹽鐵,要往京城遞折子...那晚巡撫衙門的人帶著火把沖進(jìn)來,說老爺貪墨賑災(zāi)銀兩萬兩...老人布滿皺紋的手絞著衣角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,老奴親眼看見,他們從賬房抬走十二箱賬冊,后來...后來刑部的告示說老爺畏罪自盡...
葉軒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繡春刀的刀柄在掌心烙出紅印。他盯著墻上父親手書的鐵面無私匾額,字跡已被人用刀刮去大半,只剩下無私二字斑駁可見。忽然,他注意到書架第三層有塊木板紋路異常,伸手一推,咔嗒聲里暗格應(yīng)聲而開。
半張信紙?zhí)稍诜e灰的暗格里,熟悉的蠅頭小楷讓葉軒瞳孔驟縮。若我遭不測,必是趙某人所為...他認(rèn)出這是父親的筆跡,最后那個趙字尾筆力透紙背,在紙上戳出(好錢的)個小窟窿。視線掃過落款日期,正是十二年前臘月初七——父親畏罪自殺的前一日。
趙某人...葉軒喃喃重復(fù),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京城見過的戶部侍郎趙文啟,那雙手保養(yǎng)得比婦人還要白皙,卻在批閱公文時總帶著若有若無的咸腥氣,像極了海鹽腌漬過的味道。原來當(dāng)年的趙某人,竟是趙承恩的父親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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