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雷殛黑風
(1/2)夜色粘稠如墨，死死裹著黑風峽。兩側峭壁的嶙峋怪石在稀薄天光下，扭曲成擇人而噬的猙獰巨口。峽底深處，嗚咽的陰風卷起碎石，刮過裸露的巖壁，發(fā)出尖利的哨音?；粜菈m背脊死死抵住冰冷濕滑的巖壁，每一次呼吸都灼燙著肺葉，仿佛吸入了滾燙的沙礫。汗水和不知何時劃破臉頰流下的血水混在一處，咸澀地滑進嘴角。
他手中那根通體焦黑、僅余頂端一點暗紅火光的燒火棍，此刻是這片死地唯一的微光。棍身上幾道新添的深刻爪痕，正絲絲縷縷逸散著焦糊氣息。棍端那頭，是洶涌的暗潮——無數(shù)只魔蝠擠壓在狹窄的峽道里，密密麻麻，翅膀摩擦發(fā)出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密集嗡鳴。它們猩紅的小眼珠死死鎖定著他，貪婪地舔舐著燒火棍上那微弱卻令它們本能畏懼的火靈氣息。涎水從滴著涎水的獠牙間滑落，滴在冰冷的巖石上，發(fā)出輕微的“嗤嗤”聲，騰起幾縷帶著惡臭的黑煙。每一次魔蝠集群的試探性撲擊，都讓那微弱火苗劇烈搖曳，霍星塵的心也隨之沉入更深的冰窟。體內的火種，經(jīng)過連番苦斗，早已如風中殘燭，只剩下幾縷微弱的氣息在丹田艱難流轉。
“不能死在這里……”霍星塵牙關緊咬，齒縫間滲出鐵銹般的血腥味。簡陋的粗布衣衫早已被魔蝠撕裂的利爪扯得支離破碎，血痕縱橫交錯，黏膩地貼在身上。青云村焚燒的沖天火光、師父臨死前那張焦急扭曲的臉、星火峰上雜役弟子們或冷漠或嘲諷的眼神……無數(shù)破碎的畫面在瀕臨崩潰的識海中翻騰沖撞。他猛地、幾乎是耗盡了全身殘余的力氣，將燒火棍向前狠狠一送！棍頭的暗紅驟然熾亮了一瞬，爆開一團小小的焰浪。
“嗤啦！”
幾頭沖在最前的魔蝠被這猝然的火焰燎中，發(fā)出刺耳的尖叫，裹著黑煙歪斜墜落，瞬間被后方蜂擁而上的同類淹沒啃噬，只剩幾片焦黑的翼膜殘渣打著旋飄落。但這微弱的抵抗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一滴水珠，激起的不是平息，而是更瘋狂的貪婪反撲！蝠群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，徹底瘋狂，暗紅色的眼珠幾乎要滴出血來！它們不再試探，整個蝠群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推動的黑色浪濤，挾著刺鼻的腥風與尖嘯，朝著峽底蜷縮的身影猛撲而下！翅翼扇動的惡風幾乎要將他掀翻，那無數(shù)張開的布滿利齒的嘴，就是通往地獄最深處的門扉！
霍星塵瞳孔驟然縮緊，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頂心。他閉上眼，手臂肌肉賁起，體內最后幾絲微弱的火靈氣毫無保留地涌入燒火棍！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——
“轟?。?！”
頭頂那片仿佛亙古不變的厚重墨色天幕，被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力量悍然撕裂！一道刺目欲盲、粗壯如巨樹的紫色雷霆，裹挾著震耳欲聾、撕裂寰宇的轟鳴，如同九天神罰，悍然轟入峽谷深處！狂暴的雷光瞬間將扭曲猙獰的巖石照得一片慘白，刺得霍星塵本能地緊閉雙眼。
雷落之地，正是魔蝠集群沖鋒的最前端！
沒有慘叫，只有無數(shù)血肉與焦骨在極致高溫與毀滅性能量中瞬間氣化的沉悶爆響！濃烈的焦糊惡臭與奇異的臭氧氣味猛烈炸開，瞬間蓋過了峽中所有腥風。無數(shù)魔蝠在雷光中直接化作飛灰，連掙扎都來不及。外圍稍遠的魔蝠被狂暴的沖擊波狠狠掀飛，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，撞在兩側巖壁上，筋斷骨折之聲不絕于耳，碎肉與污血如雨點般潑灑在冰冷的巖石與霍星塵身上。整個蝠群的攻勢，被這毀天滅地的一擊徹底打懵、打散！
雷光耀目的中心，一個人影轟然砸落，單膝重重跪地，震得碎石飛濺。他渾身的粗布衣服被強橫的雷勁撕扯得破爛不堪，露出古銅色的精悍肌肉，筋肉虬結賁張?zhí)帲褂械赖兰毿〉淖仙咨咴谄つw下狂亂游走、明滅閃爍，發(fā)出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噼啪聲。一頭短發(fā)如同鋼針般根根倒豎，上面還跳躍著細碎的紫色電火花。他右手緊握著一柄造型極其古樸簡陋、仿佛剛從熔爐里撈出尚未修整的沉重黝黑鐵劍。劍身之上，狂暴的雷光正沿著粗獷的紋路瘋狂流竄，每一次閃爍都照亮那張滿是汗水血污、卻棱角分明、寫滿了剛猛不屈的臉龐。
霍星塵死死盯著那張被雷光映亮、布滿血污卻無比熟悉的臉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巨手驟然攥緊，幾乎停止了跳動。那眉眼間的桀驁，那嘴角抿起的倔強弧度……縱然多年未見，縱然此刻狼狽不堪，縱然周身纏繞著陌生而狂暴的雷光電蛇……
“雷…雷岳？！”嘶啞的聲音沖出霍星塵干裂的喉嚨，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。青云村那場燒盡一切的慘烈大火中，他分明記得那個擋在他身前、最后被倒塌燃燒的房梁砸中、消失在火海里的倔強少年身影！那不僅僅是童年的玩伴，是曾一起偷過村頭老王家的青瓜、一起被大人追得滿村跑的生死兄弟！巨大的震驚和失而復得的狂喜與悲傷瞬間將他淹沒，讓他幾乎忘卻了身處的絕境。
跪地的雷岳猛地抬起頭，雙眼之中竟也隱隱有紫電跳躍。他死死盯著霍星塵，眼中先是瞬間的茫然，隨即爆發(fā)出同樣難以置信的狂潮：“霍……”一個字剛吼出，他臉上的猙獰突然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取代，仿佛有無數(shù)鋼針在頭顱內瘋狂攢刺！他發(fā)出一聲野獸般的慘嚎，左手猛地抱住頭，右手那柄纏繞著狂暴雷光的黑鐵重劍“哐當”一聲脫手砸在地上，雷光驟黯。
“呃啊——?。?！”
就在雷岳失控抱頭痛嚎的剎那，盤旋在高處、一只遠比普通魔蝠更為巨大、翼展接近一丈、頭頂生著一撮扭曲血紅肉瘤的蝠王，發(fā)出了尖銳刺耳、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鳴！這嘶鳴帶著強烈的精神沖擊與明確的指令！下方那些被雷霆之威震懾、暫時陷入混亂的殘余魔蝠，血紅的眼珠里兇光再次瘋狂暴漲！它們像是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，立刻放棄了四處亂撞的狀態(tài)，重整隊形，不再理會地上痛苦翻滾的雷岳，而是如同嗅到了更致命威脅的鬣狗，再次將猩紅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唯一還站著的霍星塵身上！
蝠群嘶鳴著，不顧傷亡，再次化作一股裹挾著濃郁血腥與腐爛氣息的黑色旋風，從不同的高度和角度，朝著已近油盡燈枯的霍星塵猛烈俯沖！這一次，它們的目標更加明確，攻勢也更加狡猾刁鉆！
霍星塵睚眥欲裂！體內那微弱得幾乎要熄滅的火種被這滔天魔氣與死亡逼迫狠狠一激，竟硬生生從近乎枯竭的丹田再次壓榨出一絲灼熱。他嘶吼著，將這股微弱的力量盡數(shù)灌入燒火棍，棍端勉強騰起一簇比燭火強不了多少的暗紅火苗，絕望地迎向那洶涌的黑色洪流！
“滾開！”他發(fā)出困獸般的咆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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