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，以己觀人心
(1/1)豆大的、冰冷的雨點(diǎn)，裹挾著雷霆的余威，如同斷了線的珠串，又如同天河決堤，傾盆而下！
“嘩啦啦——?。?！”
雨！是雨！真正的、酣暢淋漓的暴雨！
這雨來得如此狂暴，如此迅猛，如此……神異！祭壇下的人群在最初的死寂之后，爆發(fā)出震天的、混雜著狂喜、驚駭和難以置信的哭喊與歡呼！
“下雨了！老天爺開眼?。 ?/p>
“龍王顯靈了！龍王顯靈了！”
“是祭品！是祭品起作用了！”有人指著祭壇上那依舊被縛的身影嘶喊。
王鐵柱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地劇變徹底震懵了。冰冷的、瓢潑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，順著他驚愕張大的嘴巴灌進(jìn)去，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。他下意識(shí)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，視線透過密集的雨簾，死死盯住祭壇中央——
雨幕如織，白茫茫一片。祭壇上那被粗繩捆綁、跪在木樁前的靛藍(lán)身影，在雨水的沖刷下，輪廓似乎……變得模糊不清了？那被烈日曬得通紅的皮膚，那狼狽貼在臉頰的黑發(fā)，那件半舊的靛藍(lán)布袍……都在滂沱大雨中扭曲、淡化。
就在王鐵柱以為自己被雨水迷花了眼時(shí)，那身影猛地抬起了頭！
不再是黃皮子被迫仰頭的姿勢(shì)。而是一個(gè)人，一個(gè)身形清瘦的少年，緩緩地、從容地抬起了頭。冰冷的雨水順著他蒼白的面頰流淌，洗去塵埃，露出一張王鐵柱曾在最深的噩夢(mèng)里見過、卻又在澗底模糊意識(shí)中恍惚見過的清俊面容！烏黑的發(fā)絲濕漉漉地貼在額角，雨水順著他清晰的下頜線滴落。最讓王鐵柱渾身血液幾乎凍結(jié)的，是那雙眼睛！
不再是野獸的豎瞳，而是人類的眼睛。眼尾微微上挑，淺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雨幕中，清晰地流轉(zhuǎn)著兩點(diǎn)碎金般、冰冷而悲憫的光芒！
那少年模樣的“存在”，隔著白茫茫的、喧囂狂暴的雨簾，目光穿透了混亂的人群，精準(zhǔn)地落在了呆若木雞的王鐵柱臉上。
然后，他對(duì)著他，極輕微地、極緩慢地，搖了搖頭。
那動(dòng)作里沒有憤怒，沒有譴責(zé)，只有一種洞穿世事、看盡愚妄的……深深的疲憊，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。
王鐵柱如遭雷擊，渾身劇震！手中的繩索另一端脫手滑落，掉在泥濘里。他雙腿一軟，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、迅速匯成溪流的泥水中，張著嘴，喉嚨里卻只能發(fā)出嗬嗬的、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窒息聲響。巨大的恐懼和一種遲來的、足以將靈魂碾碎的羞愧，如同這漫天暴雨，將他徹底淹沒。
雨幕如注，天地間一片混沌喧囂。祭壇上，那清瘦的少年身影，連同那根綁縛他的木樁，在越來越濃密的白茫茫水汽中，如同水墨畫被雨水洇開，迅速地模糊、淡化，最終徹底消失不見，仿佛從未存在過。
只有冰冷的、救命的甘霖，依舊鋪天蓋地，沖刷著龜裂的大地，也沖刷著祭壇下那片死寂的、跪倒在泥濘中的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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