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黑童喚明，黃龍永鎮(zhèn)
(1/2)晨曦刺破云層，將金光灑在蒙巴薩港口，海面如熔金般粼粼閃爍，映得碼頭上的石階泛出溫潤的赭紅色。微咸的海風(fēng)裹挾著潮氣拂過人群，帶來遠(yuǎn)處漁網(wǎng)晾曬的腥鮮味與草席新曬后的干燥氣息。三個月的期限已到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雜著期待與不安的燥熱，仿佛大地在呼吸之間積蓄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誓約。
數(shù)千名膚色黝黑的當(dāng)?shù)夭孔迕癖?，赤足踩在溫?zé)岬纳车厣希_底感受著晨露蒸騰后的松軟；數(shù)百名身穿大明軍服、鎧甲輕鳴的士兵肅立兩旁，金屬環(huán)扣隨呼吸微微震顫，發(fā)出細(xì)碎如鈴的輕響。他們共同匯聚在剛剛平整出的巨大空地上。這里沒有象征著征服與權(quán)力的巍峨高臺，只有一個用干凈草席鋪就的低矮地臺，草葉間還殘留著露水的涼意。
在萬眾矚目之下，大明皇孫朱允熥緩步上前，他脫去靴履，卷起衣袖，緩緩盤腿坐于草席中央，雙膝交疊，脊背挺直如松。這一坐，不是臣服，而是共盟——他以最謙卑的姿態(tài)，行最莊嚴(yán)的承諾。土著們屏息凝神，耳畔只余海浪輕拍堤岸的節(jié)奏，與遠(yuǎn)處孩童壓抑的低語。他們見慣了高高在上的商人和殖民者，何曾見過一位手握雷霆之力的統(tǒng)治者，愿與他們同席而坐，目光平視？
朱允熥的目光掃過面前神情各異的酋長們，聲音透過清晨的空氣，清晰地傳遍全場。他先是用字正腔圓的漢語起誓，隨即，身邊的通譯將他的話語，精準(zhǔn)地化作流利的阿拉伯語與斯瓦希里語，三語回蕩，字字千鈞：“我，大明皇孫朱允熥，在此向長生天與這片土地共誓：大明來到此地，不奴役一人，不摧毀一廟，不搶奪一糧！我們帶來的，是貿(mào)易、是醫(yī)者、是共興之道！此契一立，天地共鑒！”
話音剛落，王璒捧著一塊剛剛打磨好的巨大石碑上前，當(dāng)眾高聲宣讀碑文。那石碑表面尚存鑿刻的粗糲觸感，邊緣還沾著石屑，陽光照在其上，字跡如刀刻火烙。那是以三種語言鐫刻的《殖民律》五條：其一，自由民身份神圣，嚴(yán)禁任何形式的奴隸買賣；其二，尊重土著信仰，毀壞廟宇者，與殺人同罪；其三，公平交易，以大明律法仲裁商業(yè)糾紛；其四，設(shè)學(xué)堂、醫(yī)館，土著子弟皆可入學(xué)，病患皆可求醫(yī)；其五，凡效力于我大明軍、工者，依功授賞，賜銀帛、授職銜，功績卓著者，奏請朝廷賜予“歸化民”身份，子孫可入學(xué)、應(yīng)科舉。
每一條律令，都像一顆定心丸，深深砸進(jìn)在場每一個土著的心里。年長的酋長姆本巴他沒有說話，只是用盡全力，將矛尖狠狠刺入腳下的沙土地，泥土在矛刃下翻卷，發(fā)出沉悶的撕裂聲，奮力劃出一條長長的深痕，從港口一直延伸到遠(yuǎn)處的紅樹林。沙粒濺落在他布滿皺紋的手背上，帶著粗糲的觸感。
“這五十里灘涂，從今往后，屬于大明！”姆本巴的聲音沙啞而莊重，如同大地的低語。
他抬起頭，將長矛橫置于胸前，矛桿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掌心，向著朱允熥深深鞠躬。
“升旗！”朱允熥霍然起身，聲如洪鐘。
一面巨大的黃龍旗在旗桿上迎風(fēng)展開，絲綢獵獵作響，伴隨著激昂的號角聲，緩緩升向天空。就在那龍旗升至頂點的瞬間，原本鼓噪不休的海風(fēng)，竟奇跡般地驟然停歇?？諝夥路鹉蹋B海浪都放輕了呼吸。陽光毫無阻礙地傾瀉而下，將那面黃龍旗照得金光璀璨，龍鱗仿佛活了過來，在光中游動，宛如一尊天神降臨。
寂靜只持續(xù)了一剎那，緊接著，無數(shù)黑人孩童從人群中奔跑出來，赤足踏在溫?zé)岬纳车厣?，腳心傳來細(xì)沙的摩擦感。他們仰望著那面威嚴(yán)而華麗的旗幟，用生澀卻充滿喜悅的音調(diào)，齊聲高呼：“大明！大明！”那聲音稚嫩清亮，混著海風(fēng)傳得極遠(yuǎn)，像一群初啼的鳥雀，喚醒了整片海岸。
這呼聲，從港口傳向村落，從海灘傳向草原，匯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。
這片土地的改變，比任何人預(yù)想的都要快。
酋長的女兒阿米娜，展現(xiàn)出驚人的語言天賦，在短短一個多月里，她不僅能流利地使用漢語，甚至成為了朱允熥與各部落溝通的首席翻譯。每天清晨，她都會帶著一大群孩子，在港口碼頭上，用斯瓦希里語的曲調(diào)，學(xué)唱一首名為《大明賦》的歌謠。歌聲清越，伴著海浪的節(jié)奏，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來：“黃龍飛，雷炮鳴，火犁耕，醫(yī)者行。非來食我，乃共興！”
朱允熥巡視時偶然聽聞，駐足良久。他回頭對周滿倉道：“將這首歌謠編入《海事院報》，傳回大明，也發(fā)給每一艘出海的船。告訴將士們，此聲，勝于十萬精兵！”
這稚嫩的童聲，乘著季風(fēng)，跨過重洋，終將傳入那座金瓦紅墻的皇城。
數(shù)萬里之外的南京皇城，奉天殿。趙烶手持一本嶄新的賬冊，聲音激動得微微發(fā)顫：“啟稟陛下！非洲開拓司最新稅銀冊！僅僅三個月，入庫稅銀二十四萬兩！此銀，足可養(yǎng)我大明全部水師，修繕沿海驛道，賑濟(jì)數(shù)萬流民，尚有余裕！”
此言一出，滿朝皆驚。
之前極力反對的兵部尚書，此刻臉色變了又變，最終躬身道：“陛下，若此利能源源不斷，我大明何須再為增添田賦而憂心！”戶部尚書唐鐸更是撫須長嘆：“不可思議，真乃不可思議！一港之利，竟能抵得上我富庶的江南兩府一年之稅！”
龍椅之上，朱元璋那雙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眼中，閃過一絲復(fù)雜而欣慰的光芒。他沉默半晌，拿起朱筆，在奏章上重重批下幾個字，聲音傳遍大殿：“今后，凡皇孫所請，十準(zhǔn)其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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